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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滿園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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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 褪去了白日的溫熱, 未關嚴的窗縫裏偶爾吹進幾縷風,在床間穿過,倒讓人平添了幾分涼意。

沈浸入往日回憶,要求諸多的元昭陽, 被小白兔怒指圓屁懟一臉之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屋子一角,隱去了身形的元昭陽靜靜站著,看著床上那熟悉的人, 以及占據了那熟悉位置的兔,心中甚是覆雜。

這一貓一兔沒了傳音, 一時間屋裏只餘下林棉棉的聲音,與往日說深夜故事和緩溫柔的娓娓道來別無二致,聽得元昭陽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明明是期待的哈利波特貓後續,此時聽來卻沒了平日那般引貓入勝的魔力。

所以,只要有人……不……只要有小動物聽你講故事,是誰,都一樣嗎?

元昭陽當然知道那被林棉棉愛著護著捧在心口的三花飯團一角已是過去, 再無重演之日,也不曾忘記此時趴在軟窩裏靠著林棉棉小鋪蓋的阿白是應自己的要求才留下的。自己此時那有些泛酸的嫉妒簡直毫無道理……只是沒有道理, 卻依舊真實存在著。

那, 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元昭陽久久望著阿白軟窩的位置, 一時間看入了神, 竟連哈利波特貓的故事, 也入不得耳了。

難以告別的,從來都不只是林棉棉一個。

夜漸漸深了,林棉棉低聲講著故事,不覺得困,倒是被那總從窗間鉆來的細風吹得有些涼了。在把自己整只縮進被子之前,林棉棉習慣性地伸手想給身邊軟窩裏的小動物蓋好被子。只是伸出手去,摸到的卻是一只已經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軟毛團子。

黑暗中阿白斜眼:“流氓……講故事就講故事,好端端的又摸我!”擡爪怒指午夜癡漢手。

因手下與想象中不一樣的觸覺而楞了一下的林棉棉趕緊回神縮回手,解釋道:“不不,不是摸你。我以為……”

解釋的聲音到了一半,又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漸漸沒了聲息。

阿白豎起耳朵,任憑兔子再好的聽力,也聽不到人心底未盡的聲音。

“你以為什麽?以為我是那三花貓?”就算林棉棉沒有解釋完,阿白順著一想,也能知道這人剛才是怎麽了,不自覺地從軟窩裏站了起來,四處環顧了一下,也不知道元昭陽還在不在了。

自然是,還在的。

“嗯……”林棉棉的聲音滿是低落,“飯團不喜歡蓋小被子,我剛碰到你的被子,我就已經反應過來了。沒故意摸你……”

說得像是你之前摸我耳朵摸少了似的……阿白偷偷撇撇三瓣嘴,卻難得地沒有抓著林棉棉話裏的小辮子不放。作為一只好兔兔,還是不要欺負一個看起來快要哭了的小姑娘吧。

阿白利索拿起,輕輕放下,在小兔兔的友好下,這個深夜的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

於是本想講會兒故事打打岔的林棉棉,以失敗結束了本日的深夜活動,又撐著傷心難過與阿白聊了幾句,便緊了緊懷裏抱著的小被子,睡了。

阿白捋了捋臉毛,瞅了瞅在被窩裏縮好的林蝦米,自覺這一晚自己也算是一只合格的聽眾寵,對得起即將到手的諸多吃食,便也趴好睡了。

只留在屋角五味雜陳卻無人知的元昭陽,久久挪不開步子。

所以,不是誰,都可以代替我嗎?

夜深了,屋裏只餘一人一兔清淺的呼吸聲。元昭陽走到了床邊,向著被窩裏的人緩緩伸出手去,卻又停滯在半途許久,才繼續向前碰到了林棉棉手上的玉環。

三層禁制解開,熟悉的氣息一下子從林棉棉周身漾出。

這,是最初相遇的因。

只是元昭陽這次,卻不是為了借香修煉。

在之前那一人一貓大半年的形影相隨裏,元昭陽差不多已經能

將香氣的濃郁程度乃至某些細微的變化與林棉棉當時的情緒相對應上。此時一觀,便知道林棉棉雖然睡了,但是情緒依然十分低落。

只片刻,元昭陽便又重新將禁制封好。

應該希望她趕緊忘記,然後重新開心起來的……

可是……元昭陽忍不住伸手按壓了一下不知怎的有些發脹泛酸的心口。可是一想到她會忘記放下,自己又……

那是元昭陽,貓生第一次被那樣寵愛著呵護著,即便被對方當成眼珠子一般愛惜著的只是自己的本體,只是基於一個自己扮演的角色,可那日日夜夜,依舊讓她難以忘懷。

從一開始的不適別扭,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每一份心境的改變,都離不開林棉棉那家夥似乎無窮無盡的耐心與……愛。即便知道她疼若心肝的,只是因為那是一只貓,卻也忍不住將那份溫暖在心中妥帖收好。

只是,終究是個騙局。

“對不起。”元昭陽無聲說道,只轉身行數步,卻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在睡夢中一無所知的林棉棉,許久無聲地說出了“謝謝你。”

此去,再無回頭。只願之前到此為止,而後便只是償還。

這世上,有來有往,有予有償,分量厚薄,多可估算。只這一份情,卻是最難衡量,最難還的。

在元昭陽看來,之前那些什麽藥劑啊,儲物袋啊,都是有價之物,即便給了林棉棉,在自己看來,卻總也是不夠的。只是再多,一時之間,她能給,林棉棉也未必用得上。再者,一時給的多了,林棉棉也未必肯都收了。

不管怎麽說,林棉棉這個人,就像是在元昭陽的心裏掛了個號,有愧疚有感懷,也不知何時能無拖無欠。

那邊兒元昭陽想得深,大半宿才離了外谷回衡水峰歇著。這邊兒阿白卻是睡得呼哩呼嚕,一大清早就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準備開飯。

“棉棉棉棉,我回去吃飯了,你吃不吃,我給你帶啊!”小白兔起身左扭扭右扭扭松了松筋骨,又細細地捋一遍毛,見旁邊林棉棉還沒醒,忍不住一爪踩在了人臉上。

林棉棉一夜都睡得不太好,還有兩次迷迷糊糊地想要給三花搭被子,結果手伸一半想起之前阿白喊流氓的事兒,一下子清醒了趕緊收了手,重覆努力睡著。

這會兒阿白一邊踩臉一邊念叨,林棉棉努力睜開沈重酸澀的眼睛答話道:“餓了?在這兒吃嗎?哦……沒有吃的……去清心堂?”

林棉棉迷迷糊糊地,總有些嘴巴跟不上腦子的感覺。

“睡吧睡吧你。”阿白看不下去了,一爪子糊住林棉棉的眼睛,“今天應該會有領了門派任務的弟子來帶你熟悉這邊的環境和日常事務,你睡吧,等人來了再起來,現在還早呢。”

“那我起來了。”林棉棉一聽有事,清醒了許多,伸手拿開了眼睛上的兔爪爪。

“讓你睡你就睡。”阿白簡直沒眼看林棉棉那小臉蒼白嘴唇發幹眼睛還腫成杏子的模樣,見她掙紮著要爬起,忍不住一爪拍向林棉棉的額頭。

呃……很好……

小白兔看著在床上乖乖躺平的林棉棉,有些心虛地給她拉上被子蓋好。

體貼周到地在林棉棉的院子外頭放了只讓那領了任務的弟子午後再來的傳音紙鶴,阿白轉頭就忘記了被自己拍暈在床的林棉棉,快樂地奔向了衡水峰。

哎呦,不知道能不能在元昭陽閉關結丹之前把那些她答應的吃食先拿到手。

心懷憧憬的小兔兔,在解開結界進入院子的一瞬間,幸福感上升到了頂點。

“哦!哦哦!哦哦哦!”蹲在院門口的小白兔左看看右看看,興奮得兩眼放光,如果她是一只禿兔兔,恐怕現在還能看到她因為驚喜而漲紅的臉頰。

“哦什麽哦,你又不是雞……”院中元

昭陽坐在石桌邊,頭都沒擡,勺肉捏皮,一只只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小餛飩在石桌上排列整齊。

心情好到極點的阿白一點兒都不在意被懟了,那一桌子漂漂亮亮看起來就皮薄肉多鮮嫩可口,隊伍還在不斷壯大的小餛飩且不提,就說這一進院子,那各種烤制的香味就讓小兔兔差點沈醉地暈過去。

君不見左邊立著三排烤雞,只只豐盈肥美,右邊一片雞腿,只只個大結實,還有靠近石桌的地方,還懸著幾只已經烤得微黃的乳豬,一看就紮實。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整院子的東西都是靠元昭陽彈出的火球烤著。

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火球在雞腿間穿梭,在烤雞上滾過,在乳豬邊嬉戲,整院子的火球,空氣卻沒有變得灼熱,只有那被火球蹭過的食材,皮縮油滋發出陣陣肉香。

有些火球蹭過的地方多了,漸漸變小,嘭地一下沒了,正包著餛飩的元昭陽隨手一擡,又是幾個火球補上。整個院子像是一個有條不紊的燒烤場,簡直直中饞兔兔的死穴。

“今天……過年啊……”小白兔咽了咽口水,又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難以接受自己看到的驚喜,“你還有這手啊,平時也沒見你用啊。”

“之前好像答應過你很多吃的,我也記不清都答應了什麽。喏,這裏這些夠麽?”元昭陽擡頭看向阿白,“哦,竈上還鹵了一鍋豬蹄。”

“夠,夠!”驚喜,居然都是自己的!小兔兔捂住心口,“不枉我這些天的努力!我還以為你要閉關之後才給我燒呢!想不到你會給我燒了再閉關。怎麽,今天放出這麽多小火球幫忙,是下午就準備閉關了嗎?”

元昭陽沒有立時回答阿白的問題,只是又彈了些火球出來,攜了桌上碟子裏的調料。

“厲害啊!你的火現在用得比我的冰還順啊。”阿白看著一團團頂著調料在食材上滾動的火團由衷讚嘆,好香好香,好棒棒!

元昭陽抿了抿嘴,沒搭話。

西子捧心狀的小兔兔看了一會兒火團烤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半晌揉揉臉,褪去了方才的興奮,一臉正色看向還在包餛飩的元昭陽:“你準備什麽時候閉關?”

又兩個餛飩在手裏成型,元昭陽沒看阿白,但到底是回了話,“再等兩天。”

“等什麽?你等了幾十年了,還要等什麽?”阿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答案,卻也認為自己應該問。

元昭陽擡起頭。

一貓一兔對視。

秒懂。

阿白氣呼呼地揪了揪耳朵毛!這個時候,百年的默契就來了是嗎!

“她昨天睡得怎麽樣?醒了嗎?一會兒我帶她去看看大講堂的環境。”元昭陽面不改色地繼續包餛飩。

“被……”阿白的話在嘴裏打了個轉,眨了眨眼,“被拆散了哪能睡好,再讓她睡會兒吧。”

元昭陽微皺著眉看了阿白一眼。

“幹什麽,你想讓她睡眠不足啊?”小白兔摸了摸臉毛,嗯,毛多好,撒謊看不出。

果然,這麽一說,元昭陽也沒再追問。

阿白看著繼續認真包餛飩的元昭陽,偷偷吐了一口氣。這家夥,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把林棉棉打暈了睡,肯定會不管這些烤著的東西,立馬去外谷吧。

不,說不定,院子裏會多出一只烤兔兔?

阿白晃晃腦袋,不能想象,真是太殘忍了,元昭陽應該不會這樣。

不過……就為了陪林棉棉適應一下,她居然要延遲幾天閉關。阿白心裏總有些隱隱的擔憂,仔細想來,卻又不知從何而生。

一會兒,帶碗餛飩去吧,也不知道她昨天在清心堂吃得習慣不。

元昭陽想著,手裏正包著的餛飩,不自覺地又多塞了些肉進去,一個個比之前更圓鼓鼓的小餛飩擠擠挨挨地排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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